白夜追凶同人 关宏峰x周巡
短 一发完
1.
关宏峰把老虎吃了。
豆豉摊满了鱼身,还有一点剁椒酱,现切的葱姜丝,李锦记的蒸鱼豉油,再加一勺烧沸的滚油。
筷子戳下去,被蒸熟的鱼皮上还是绷着劲儿,可戳破了那层皮儿,底下的肉却又绵软得活像一包鱼油。
关宏峰吃了两口。
鱼有点腥,肉质烂糟糟像一团攒不紧的糯米,入味欠佳,就着酒勉强能咽下去几口。
关宏峰有点想高亚楠,那个温柔独立不知道为啥死活看上他弟弟的女法医。
关宏峰有点想刘长永,那个好像总不讨人喜欢但其实也干过不少事的副队长。
关宏峰还有点想周舒桐,那个身上总带着牛奶沐浴露味儿但很上进的小徒弟。
关宏峰有点想他弟弟,那个不打招呼只打人的亲弟弟。
但关宏峰最想周巡。
那个从来不是走进他的生活,而是凭着一身灼人戾气往里硬扎的人。
叹了口气,关宏峰把筷子放下了。
2.
低帮的大头鞋踩在支队走廊地板上哐哐响,来人走得腰板挺直,墨镜皮夹克,肘弯里挂着单肩大包,头上顶着风骚十分的大波浪。
周巡调来给关宏峰当支队长助理第一天,全长丰支队的人都在抻着脖子看。
调职文件桌上已经有备份了,关宏峰把眼睛从纸面上姓名一栏越看越张牙舞爪的那两个字上挪开,一抬头就看见门框上正倚着人,歪歪扭扭地不肯站直,摘了墨镜露出一双眼角上挑的桃花眼。
你看看,真是一点错儿没有,打从关宏峰见周巡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子浑身带刺,不是别人招惹他就是他招惹别人。
周巡第一次见关宏峰是在个十字路口,可那不是关宏峰第一次见周巡。
关宏峰第一次见周巡就是周巡打人被停职那天。
他路过那间办公室,门开着,办公室里都是人。关宏峰看了一眼就觉得奇怪,因为办公室里那么多人,谁也不说话,大家个顶个地安静乖巧,捧着文件对着电脑,只有最靠近办公室门口的座位上,侧对着走廊放了张椅子。
椅子里坐着个人,更确切得说,是一个非让自己沾在椅子上的人。
关宏峰就两手插在兜里,站在走廊里难得好奇地往门里多看了几眼。
那人手长脚长头发长,看上去都不知道有没有满二十岁,瘦得活像一根打狗棍的身体前倾着,佝偻个背,手肘分别搁在膝盖上,坐着的模样看着跟蹲着一个样。关宏峰甚至在想,如果帮他把椅子挪了是不是能更好受些。
但奇就奇在,这种恹恹的坐姿往他身上一搁,不仅没让人看出半点疲累厌世,关宏峰反而看到了一后背从汗湿的警服衬衫下面突出来的脊椎骨头。
一节节全是反骨。
那人头发像是烫过然后打理不慎,当然也可能是压根就没打理过,油生生亮乎乎的,露出来的小半张侧脸和额头上全是痘,一看就是长期作息不规律、饮食不健康、内分泌欠佳外加肝火旺盛俗称心态不平和的共同产物。
二十八岁就穿上黑衬衫黑夹袄黑风衣并且十一点半前关灯睡觉的关队长摇头感叹。
年轻的味道,刺得人眼辣鼻痛。
大概正是被这辣眼的味道熏着了,关宏峰才会一时被不知什么接管了运动神经中枢,脚下一转跑去隔壁办公室跟着看了几眼这长胳膊长腿的小子打人的监控视频。
怒气冲天,拳拳到肉,清晰度堪忧的视频里,那个抬手就把还系着扣子的衬衫从头上干脆扒下来的人白得可爱,穿着件黑色跨栏背心扑上去骑着那个流窜强奸犯打,两条长腿紧紧夹在人腰上,怎么看怎么让关宏峰叹为观止。
打了七八拳,一边斯文的律师才意识到发生了啥,赶紧扑上去想拉开两个人,结果被顺手一拳打飞了眼镜。
说不上被戳中了什么点,关宏峰冷着一张脸,实则看得津津有味。
周巡。
关宏峰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囫囵了一圈。
周巡。
3.
周巡,二十岁停了职喝酒,二十五岁下了班买三十块往上的麻辣烫;三十岁上班拎来一袋沉浮在少许卤汤里的鸭脖子鸭下巴鸭锁骨;到了三十五岁,在办公室抽屉里藏薯片,一边看案卷照片上受害人被敲开花的脑袋一边嚼得嘎嘣脆,吃完还把沾着调料碎的手指头往嘴里送。
关宏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越活越回去了。
周巡头发长,但一烫就看不出来了。右半拉刘海像模像样地遮着额头眉毛,倒是一对桃花眼大喇喇地露在外头,衬着张始终胖不起来的脸,往下看时低眉敛目像只乖猫,往上看时横眉冷对教人胆寒。
不过关宏峰见过他头发长的时候。
津港普通的一年,普通的梅雨开始在普通的傍晚。
干燥的时候就爱到处乱滑的头发软得要命,和头发的主人根本反过来了。这样的头发一打湿了,就温顺甚至是有点可怜巴巴地贴在脸上,把周巡周队长那早年被同样不羁的痘痘们留下过浅浅痕迹的脸遮着。
于是周队长看起来就乖得不可思议,洗了澡出来,非要穿着显肤色黑的白T恤,肌肉结实的小臂上凸起根筋儿,走到沙发边上,伸手摸了摸关宏峰身上缺乏生活情趣的黑色长睡袍,眼皮儿一掀,一对桃花眼择人而噬似的。
干嘛?
关宏峰回头看他,表情欠缺。
周巡听着就来气,一边气一边笑。
老关你搞清楚,是你占了我老大便宜,别搞得一副谁拿枪逼着你似的。
关宏峰看着他,心想这人床上明明乖得像只猫,稍微大点的动作都不肯,一动就哼哼唧唧的,怎么床下就一点都不一样了。
关宏峰又想起周巡被铐在问讯室里的样子,人没精打采的,连带着那一头大波浪都没精打采。他自以为压着一肚子火都没朝别人发,其实说得那话里都跟带着股撒娇的味道似的。
关宏峰那时候就想,你说他撒什么娇呢。
但其实除了他关宏峰,在场也没人觉得周巡撒娇了。
于是这娇娇就是给关宏峰撒的了。
关宏峰这想着,面前擦头发的娇娇就不干了。于是关宏峰压抑着心里那点舒服的痒痒劲说,所以呢?
所以?
周巡盯着那张和中年发福略微沾了一点点边的脸,说不出话来。
好像的确也没啥所以的。
这位关队长也不过就是提拔他,指点他,帮助他,顺带毫不带马虎眼地办了他。
周巡搔了搔后脑,心里嘀咕。
……怎么想想觉着那么憋屈呢。
于是周巡捉摸了一会就问,那我要是跟你撒娇,你吃这一套吗?
他话讲得粗声粗气的,一手叉着腰,丝毫不觉尴尬。
比如让你把老虎蒸了?
关宏峰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因为心虚,因为周巡那句跟从他心里现掘出来似的“撒娇”。他转过头去,生怕被同行看出眼底的妥协。
老虎陪我的时间比你长。
关队长干巴巴地说着。
周巡就一边用毛巾搓自己湿漉漉的刘海一边问,那老虎好吃吗?
关宏峰没抬头,似乎无心纠正他的不着调。
等我吃了告诉你。
4.
周巡一直看不透关宏峰。
关宏峰看人总是眉头半拧半挑的,看上去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周巡觉着自己十五年前皮肤粗糙,其实十五年后也没好到哪儿去。
十五年的刀光剑影将周队的一张美人皮生生磨出了沧桑,但也没能减得掉那桃花眼里扎得人肉疼心痒的好光芒,再添点看起来就扎手的小胡茬,当年浪迹街头醉里论道的周巡也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能把大腿往桌子上放的周巡。
可周巡觉得自己都变得倍儿厉害了,也没看透关宏峰。
起初他跟着关宏峰,再怎么不屑,也总是有那么一点点骄傲的。这可是关宏峰,能从乌央央一群人里把他周巡拎出来,不也是他周巡有被人看好的潜质嘛,再不济,也是他周巡运气好。
可周巡跟了关宏峰十年,跟得越久,越往前琢磨,关宏峰究竟看中他什么。
总不能是皮相吧。
摸了摸脸上此消彼长的痘痘,二十来岁的周巡心想。
他觉得就是关宏峰好端端地跑来招惹他,跟个下凡的菩萨似的上来就要点化他。
谁他妈稀得你点化啊。
可周巡还是被点化了。
说到底就是贱。
关宏峰这人有毒,毒性要命,你想要了解他,就得和他没完没了。
周巡不太想和他没完没了。
后来周巡就不琢磨了,因为要琢磨的事儿太多了。关宏峰就站在那,周巡常常能瞧见他,有时候不仅不觉得爽利,还嫌烦。
可周巡老有话想和关宏峰说,到嘴边又说不出,简直就像一口搁在喉咙口吐不掉的老痰,熬来熬去,熬成了面对关宏峰时审讯室里一场八分半的独白。
周巡是有点怨关宏峰的,倒也不是因为关宏峰没把这事告诉他。
说到底,大概还是因为他周巡从来就没了解过关宏峰。
他假作不知地放弃了这场没完没了,关宏峰也安然无恙地接受了这份无疾而终。
5.
关宏峰是个比较缺乏生活情趣的人。
黑沙发,大电视,男人家里该是什么样,他家里就是什么样。
这种结果可能成于他严谨敏锐的性格,也可能成于他广博丰富的学识。
所以关宏峰和周巡一开始磨合得挺艰难的。他只是不说,并且用一大串科学又靠谱的理论把困难分解了,再从一堆零碎的筋头巴脑里头扒出来最合适的解决方法,拿出来放在手心揉揉捏捏,最后丢到周巡头上,而周巡也往往都能被安抚或者被说服。
有趣的肉体数不胜数,有趣的灵魂屈指可数。
关宏峰就觉得周巡这人挺有趣的。
抽烟喝酒烫头,周巡倒是一点也没落下人生乐趣。这人可以说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周巡从前那在市井善恶里打滚儿、逮谁扎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个性,也是关宏峰亲眼看着一点点磨成现在这么个世俗满身但七窍通透的模样。
关宏峰挺喜欢远远地看着周巡的。
比如说听周舒桐讲他整个人叫唤着抬起大腿往桌子上窜着要去打人的事情;比如说听高亚楠说他在法医室喝了杯水就岔着腿张着嘴睡着了的事情;比如听小汪说他稳稳当当坐在办公桌后面大嗓门狂喷市局来发协查通告的警员一脸唾沫星子的事情。
关宏峰甚至跟周巡学了个词,叫“拽”。
不是形容人牛叉不理人那个“拽”,周巡嘴上这个“拽”不太好形容,联系上下文常出现在“拽地上了”或者干脆就是“拽了”。
而周巡就顶着他的大波浪整个支队走廊不遗余力地普及着这个词汇。
这人怎么讲呢,用“活灵活现”评价感觉听着都像骂人了,但周巡身上那股热辣辣的精气神就是让关宏峰觉得有意思。
这种精气神在周巡日益提高的侦查技巧和无法模仿的待人接物中变得越来越浓郁,像是被发酵了的酒,一路来添加了这的那的那么多东西,竟然也奇迹地没走味儿。
不仅没走味,还异香扑鼻,换个行业,指不定也有狂蜂浪蝶大扑棱蛾子往上找。
关宏峰精明,但他是那种越精明就越没热情的人。
周巡也精明,而且越精明越……
活灵活现。
他在十字路口碰到周巡当晚,把周巡带去吃干锅,两个人点了一份炝锅鱼,一份素什锦,一份独面筋,再加一份甜汤。
鱼片雪白,红油里横出来的青花椒乍一看就像开出来的花儿。服务员拿漏勺捞走一足碗油光光的干辣椒段,关宏峰就瞧着对面的年轻人一掀刘海,两个眼睛再想怎么不屑一顾都掩不住隐隐放光。
白蒜泥,灰麻酱,黄香油,绿葱花,周巡拿着筷子一搅和,然后把筷子尖放嘴里吮,吮出了辛咸五味,吮出了飒沓喜悲。
关宏峰没点酒,对面的人也不开口。
关宏峰听对面的人说他祖上是山东人,来津港这么多年,贴饽饽熬小鱼吃得惯,九转大肠也偶尔想。
关宏峰不太吃甜食,那份用淀粉勾得稠厚非常的鸡蛋醪糟羹是周巡隔着张桌子伸手过来敲定的。
菜很得味,汤很浓。
喝了小半碗甜腻的醪糟羹,关宏峰放下碗擦了嘴。
他不愿把周巡想得太坏。
真的不愿。
6.
关宏峰把老虎吃了。
豆豉摊满了鱼身,还有一点剁椒酱,现切的葱姜丝,李锦记的蒸鱼豉油,再加一勺烧沸的滚油。
筷子戳下去,被蒸熟的鱼皮上还是绷着劲儿,可戳破了那层皮儿,底下的肉却又绵软得活像一包鱼油。
鱼有点腥,肉质烂糟糟像一团攒不紧的糯米,入味欠佳,就着酒勉强能咽下去几口。
周巡坐在重重缭绕烟雾后,关宏峰看不清他。
可关宏峰还记得,那年津港普通的梅雨里普通的一个傍晚。
关宏峰吐了口气,没头没尾地对他说,不好吃。
周巡愣了愣,然后低头把快要烫到手的烟摁了。
老关,周巡垂着脖子笑了笑,咱俩都十五年了。
关宏峰没说话,烟雾散了。
——— 完 ———
其实这大概是篇观后感吧……
合十许愿:假如有一天我最可爱的花生姐看到了这篇,希望她不要指着鼻子骂我把她的周队写成了这样